独坐护城河畔 新冠病毒的防控形势好转多了。根据“勤洗手、出门戴口罩,不去人群密集地方”的防疫指南,我独自坐108公交车到比较清静的西门外去转转。 108到终点到了,我下车后想上西城楼阁登城墙。忽然南侧传来隆隆声。寻声而去,原来声音是从一座两上两下的旧楼房里传出来的。心想,如今家庭作坊式的微小企业大多被淘汰了,这家的机器倒还在欢唱呢!我朝小楼仔细看,房子建在小桥西侧栏杆外,窗户紧闭着,是啥情况呢?正疑惑时,发觉小楼对面的也有轰鸣声。我连忙转身往东看去。啊,这原来是一股翻腾着的湍急水流,雪白的浪花跳跃着往东而去。奥,原来那小楼建在小河上,水声是从小楼下的闸门口发出的吧!我寻找水流的来向,在水泥路的拐角处发现了小河的另一端。远处一块河牌写着“山前河”字样。我想沿小河走走,但铁丝网围得严严实实,只能放弃念头继续往前漫步。 忽然眼前一亮,一大片水域呈现于眼前。我紧走几步,看到水面上架着座现代新式平桥,名字叫甸春桥。桥堍立着的河牌上显示这叫“护城河”。 好开阔的水域!河面波光粼粼,水流安静文雅,两岸已被碧玉妆成的杨柳垂下的万条绿丝绦正轻轻舞动。这护城河的西门外段竟美得如此妩媚,我被陶醉了。 我沿着河边的人行道边走边欣赏,捕捉了几个心仪的镜头拍下照片。太阳渐渐升高,感觉越来越热。我转身回到甸春桥堍下,独坐在河边的小亭子里,享受这眼前的一片清静。 我老家在大东门外农村,中学六年在北门度过的,对于西门不太熟悉。想当年西门大街是常熟的政治中心,县委、县人委、县委招待所、军管会等都设在那里。而西门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因为那里的县中,即如今称为市一中。这护城河对面便是。因为防疫,学生还没全部开学,校园里很安静。望着教学楼,脑子里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一九六四年在“送瘟神”大普查时查出我患了严重的血吸虫病。年底,中学生患者自带铺盖集中于西门的县中进行免费治疗。入院治疗前,班主任程老师看我背着铺盖行李很沉的样子想送我入院。我实在不好意思,推说父亲正在上城来送我而谢绝了。其实,我已跟父亲讲好,县中治疗点有医生护士,请他只管在生产队出工挣工分,别来看我的。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父亲耽误挣工分。我下学期的学费还指望着生产队的年终分红呢! 在县中,教室是病房,四张课桌拼起来是一张病床。医生按病人体重配药。按理我体重轻药量也轻,但因为我的病情重,用药也重。那药是调在麻油里面的,一次喝小孩咳嗽糖浆用的小量杯里大半杯,一日三次。那味道得捂住鼻子硬灌。头两天我还能熬,后来就恶心、头晕、乏力。 病房里,天天有病员家长、亲戚来探望。虽然父亲有兄妹七个,但我知道,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这世上除了父亲是不可能有人来看我的。我实在难受就钻进被子里偷偷流泪。只要一想到都是这可恶的瘟神血吸虫害得我面黄肌瘦的,这次吃了苦头治好了病就能像别人那样长得健壮一些了,我又会有所安慰。就这样,我哭了熬,熬了再哭。一直挨了十来天,父亲来看我了。我开心地拉着他的手撒娇。 那时候,我的药物反应特别强烈,治疗结束后全身无力,幻觉常现。幸亏之前班里家住县中附近的通学生庞同学邀请我治疗结束后把被子寄放在她家里,不然我带着行李根本无法步行一个多小时回家去…… 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 我从亭子里走出来,抚摸着墙脚里生长着一个老歪树。我好感慨,这里没有肥沃的泥土,更没有充足的养分,却能年复一年地顽强活着。我朝市一中方向走去,从学校围墙望那宁静的校园,我想,瘟神血吸虫病早被消灭,如今的新型冠状病毒也同样能被彻底制服的。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谱上曲的毛主席诗词《送瘟神》的旋律在耳边响起。我深情地望着缓缓流淌的护城河,一直注视到她在南面的拐弯处。 2020.4.20.笔记 2021.1.5.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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